“如果在过去的几亿年间,有外星人在任意时间造访地球,他们就会发现在生机盎然的土地上,动植物都是被蚂蚁控制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们也因此保持着健康和完整的状态。这些外星人说不定会成为蚁学家。他们会发现蚂蚁、白蚁和其他一些高度社会化的生物,虽然行为有些奇怪,但也正是基于此它们成为维持地球上几乎所有陆地生态系统的关键力量。这些外星人或许会向他们的母星汇报关于地球的情况:‘一切都井井有条。至少目前来看如此。’”
这段出自《蚂蚁的世界》一书的假设,印证了蚂蚁这一生物的悠久历史。分子生物学研究估计,蚂蚁起源于1.5亿年前。然后在爬行动物时代后期的1亿年间分化出了许多不同形态和结构的物种,再一次的辐射演化发生在哺乳动物时代早期。相比之下,现代智人不到100万年前才出现在非洲。
《蚂蚁的世界》是有“21世纪达尔文”之称的美国科学院院士、博物学家爱德华·威尔逊人生中最后一本著作。
去年12月26日,爱德华·威尔逊在美国马萨诸塞州逝世,享年92岁。他是当今国际生物学界的翘楚,也是美国最具影响力的科学家之一,被人们誉为“达尔文之后博物学家的绝响”,《时代》杂志将他评选为“影响全美的25人之一”。他毕生致力于研究自然世界,并激励其他人像自己一样热爱自然。
爱德华·威尔逊▲
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爱德华·威尔逊引领了20世纪生物学的数次革命:
▷与麦克阿瑟共同提出岛屿生物地理学理论,奠定现代物种保护的理论基础;
▷创建“社会生物学”这一全新学科;
▷倡导“生物多样性”概念,使其成为影响全球的环保理念。
爱德华·威尔逊的生物学专业是蚂蚁研究,作为这一领域开创性的研究者,他一生发现了400多种蚂蚁,征服了“蚂蚁分类学界的珠峰”、全世界最大的蚁属——家蚁属的分类,被人们亲切地称为“蚁人”。
此后,威尔逊就只剩下左眼有健全视力,这影响了他在野外研究鸟类和其他动物的能力。但幸运的是,他的左眼在近距离的视力,比一般人的平均视力更敏锐,在眼科视力表上为2.0,而且终生如此。因此,他更专注于辨识事物的细微之处,决定把重点放在他可以在显微镜下观察的昆虫等生物上。
14岁那年,他成为美国史上第一个发现红火蚁的人,这也是红火蚁在北半球的首例记录。17岁时,他进入亚拉巴马大学攻读昆虫学,从此开启学术生涯。在自传《博物学家》中,威尔逊曾回忆:
“每个孩子都有一段喜爱昆虫的时光,而我始终没有从中走出来。”
2020年,91岁高龄的威尔逊出版了最后一部作品——《蚂蚁的世界》,在他离世后,这本书有了中文版。
书名:《蚂蚁的世界》
作者:【美】爱德华·威尔逊
译者:冉浩 / 高琼华 / 申健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出品方:新思文化
定价:68元
这当然不是威尔逊第一部研究蚂蚁的著作。早在1991年,他的《蚂蚁》就获得当年的普利策奖。在《昆虫的社会》《社会生物学》等书里,也有许多关于蚂蚁的知识。只不过,它们都偏于学术,相比之下,《蚂蚁的世界》则是一本阅读体验畅顺的大众科普读物。
也许,已经预感自己即将走到人生尽头的威尔逊,正是希望用这样一本看起来浅显的书装载自己80多年的热爱,以激励更多的孩子靠近科学。正如他所言:
“尽管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写了30多本书,但它们绝大多数都是学术性的。直到这本书,我才把蚁学作为一场身体和智力上的探险,来讲述其中的神奇故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它当作一场探险故事。”
书中挑选了二十几个关于蚂蚁的故事,包括“白蚁克星”马塔贝勒蚁、哥斯达黎加的角窝蚁和新喀里多尼亚的黄尾犬蚁等,它们也串联了威尔逊的人生。14岁那年发现红火蚁,便是其中一个。在威尔逊发现红火蚁数年后,这一入侵物种已经扩散到全美。上世纪50年代,美国农业部和化工企业计划用大规模喷洒杀虫剂的方式消灭红火蚁。当时已经走上学术之路的威尔逊反对这一做法,认为这不仅不能消灭红火蚁,还会让农药处理区的其他生物和人类暴露在危险中。一切正如他所预计,红火蚁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继续登陆其他大陆,成为国际性问题。
不过有趣的是,在《蚂蚁的世界》中,威尔逊开篇就对自己研究了一辈子的蚂蚁“不太客气”。他写道:
“我将以一段警示开启我们的蚁学之旅。在道德层面上,我想象不到蚂蚁的生活中有任何一点是人类能够或应该去效仿的。”
为何有这样的判断?
首先是因为“两性问题”:
“蚁群内活跃于社会生活的都是雌性。在一切人类活动中,我都忠实地站在女性这边,但是在蚂蚁的世界里,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其生存的1.5 亿年间,两性自由主义已经失控了。雌性蚂蚁拥有完全的主导权。你看到的所有忙于劳动,忙于探索外部环境或参战(全面的蚂蚁战争)的蚂蚁都是雌性。相比雌性,雄性蚂蚁就显得格外可怜。它们对母亲和姐妹毫无帮助,一生中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婚飞时与其他蚁群中的处女蚁后交配。简而言之,雄性蚂蚁仅仅作为一群会飞的精子导弹存在于蚁群中。”
“精子导弹”这个形容非常贴切,而且更可怜的是,“导弹”一经发射,它们就会被禁止再次进入曾经生活过的蚁巢。
“雄蚁在婚飞时不管交配成功与否,都会被蚁群遗弃,并在之后的几小时或最多几天内死于雨水、高温或捕食者的爪牙之下。雄蚁不能只是待在家里毫无作为,对蚁群来说不劳动就是累赘。婚飞之后,徘徊在蚁巢附近的雄蚁就会被它们的姐妹赶走。”
除了两性关系的极度不均衡之外,蚂蚁世界还有着极其残酷的一面:
“年老或残疾的工蚁会按照既定准则离开巢穴,不给蚁群造成任何负担。死在巢穴里的蚂蚁会被丢弃在原地,任凭后背着地六脚朝天,直到身体散发出腐烂的气味——主要来自油酸和油酸酯。腐烂的尸体会被搬到蚁群的垃圾站丢弃。仅是严重受伤或是处于垂死之际的蚂蚁, 则会被自己的姐妹直接吃掉。”
此外,蚂蚁世界还有一点与人类高度相似:
“蚂蚁是所有动物中最好战的,以同物种不同蚁群间的斗争最为激烈。多数情况下战斗的目标是斩草除根。通常,较大的蚁群最终会战胜较小的蚁群。它们斗争的猛烈程度会让滑铁卢和葛底斯堡战役都显得黯然失色。”
当然,蚂蚁世界的战争,主力军和人类不一样。工蚁一辈子都很忙,随着年龄增长会从事越来越危险的工作。
“最初,年轻的工蚁主要负责照料蚁后及其后代,陪伴它们从卵到幼虫,再到蛹,直至羽化成为新的成年蚂蚁。随后,它们会更多参与到蚁巢的修复和其他内部事务中去。最终,年老的工蚁会倾向于在蚁巢外服务,从哨兵到觅食者,再从卫兵成为战士。”
威尔逊这样总结道:
“人类将青壮年送上战场,而蚂蚁让老太太参加战斗。”
也正因此,在大量的蚂蚁研究中,都会将“蚂蚁社会”这一概念作为人类社会的类比,探讨其社会架构和生存体系。
越来越内卷的人类社会,比起蚂蚁社会仍然算是小儿科。因为对蚂蚁来说,服务蚁群就是一切。蚂蚁推崇的是典型社会达尔文主义:
“老年工蚁在最后的日子里从事危险活动是对蚁群更有利的选择”。
正是在这种复杂的社会结构之下,蚂蚁在这个地球上延续了无数年,成为极地和冰封山顶之外在地表上占压倒性多数的昆虫。它的驯化机制如机器一般精密,却是其他生物无法效仿的,包括人类。
而花了八十多年观察蚂蚁的威尔逊,自始至终都如一个孩子般单纯。正如他在自传中曾写过的那样:
“若时光再次流转,我仍然会是天堂海滩上的那个小男孩,那个对赛弗柔安水母着迷不已但只瞥了一眼水底怪兽的小男孩。”
这样的人生,不是最大的幸运吗?
图源 | 网络
作者| 叶克飞
编辑|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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