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人爱花，从每年的花市就可见一斑。每年临近年三十时，花市上天天人头攒动、扶老携幼，没有人会空手而归。
而这种花的浪漫也浸润在日常，有当地媒体曾经写道：“坐上地铁5号线一路向西，抵达滘口站。再搭乘两块钱的便民车，沿途穿过老花卉市场、铁路涵洞，不一会，就能闻到满街花香。5块钱一把的满天星，20块钱一斤的洋桔梗……在这里罗曼蒂克与小市井并不排斥。”
在广州，花又不仅仅是花。近期，我们深入广州花卉绿植产业链，用镜头记录下花卉产业链上从业者们的故事。从中我们看到，广州花卉绿植产业不断转型升级，也看到身处在其中的人们，顺应潮流的奋力拼搏。
01/逐梦人
广州成为“花都”，有其得天独厚的条件。地处北纬23度，终年温暖，距离南海海岸不过100公里，雨水充沛，北部岭南山脉又起到阻止北方冷空气南下的天然屏障作用。于是人们常说广州“四季常绿，三季有花”。
基于这卓越的自然条件，广州花卉绿植产业也得以迅速发展。广州市花卉行业协会会长黄祥富，亲身经历广州花卉行业突飞猛进的二十年。在其看来，广州的花从百姓眼中的观赏品演变为本地的代表性产业，与花卉交易中心的建立息息相关。
1998年，南方花卉交易中心（现更名为“花卉之都”）在广州花都建成。很快与岭南花卉市场、广州花卉博览园这两个大型交易市场一起让广州成为全国花卉集散地，带动包括海南、广西、福建等在内的整个华南地区在内花卉产业的发展。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速，土地逐渐稀缺起来，为追求更高的经济效益，产业开始转向附加值更高的经济作物。于是2005年后，越来越多的人转向花卉种植，花卉种植产区也逐渐从花卉交易中心的周边区域，扩大到广州从化、花都等区域。同时，在种植方式上，采用更为高效的设施农业生产方式。到2023年，广州市花卉种植面积34.9万亩。花卉一产产值已达77.7亿元，同比2007年增幅高达184%；其中，盆栽植物占比七成。这十五年，是广州花卉产业迅猛发展的十五年。
而这条产业链也吸引了无数想要追求更好生活的普通人。
2011年，周圣芳、唐爱芳夫妇从湖南老家来到广州花都的永乐村。彼时，为鼓励农业发展，广州针对农业发展出台系列政策。周圣芳和妻子唐爱芳包下十几亩地，跟着亲戚一起做起绿萝种植。
在一开始，外乡人在本地扎根并不容易。
包下土地后，没钱找工人，夫妻两人跑了十几公里，买来钢筋、薄膜等材料，自己动手盖大棚，唐爱芳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南方姑娘，跟着丈夫和水泥，抬砖头，搬着比自己还高的钢筋。大棚盖好后，夫妻俩连住的地方都没舍得租，直接在旁边用石棉瓦搭了个棚子，棚顶盖上层薄膜，便住进去。回忆起那时候，唐爱芳笑着说，“只要不淋雨有地方睡觉，就觉得很好了。”
每天五六点钟，两人便扎进大棚里，查验花苗生长情况，浇水，施肥，剪枝，再逐个插盆。建大棚、买地苗已经将这对夫妻的家底掏空，他们迫切而又仔细地看护着第一批绿萝期待它们能快快长起来到市场上销售。
04/新机遇
但第一批绿萝的生长并不顺遂，由于缺乏养殖经验，有一些绿萝被霉菌感染。好在夫妻俩坚持下来，他们更加谨慎地对待这些植物，每一个步骤都会去相熟亲戚那去讨教该如何处理。若说第一批绿萝是经验的积累，那第二批绿萝就开始有所收获，“虽然挣得不多，但起码是挣到钱了”。
赚到钱后，夫妻俩立刻把钱投入进去，继续扩大大棚规模，增加种植数量。就这样，不断种植、不断扩大规模的周而复始中，到2016年，经过五年的发展，周圣芳一家的绿萝种植在当地已经小有名气。
这些花卉绿植从业者的努力，也让他们所处的花都区在花卉产业上发展迅猛。到2023年，花都区花卉种植面积已达10.9万亩，产值35.54亿元。
02/遇挫
若要为广州花卉市场找几个转折点，周圣芳夫妇认为2016年前后算其中一个。
2016年，越来越多的人涌来广州从事绿萝种植，周圣芳和唐爱芳敏锐察觉到问题。“当时身边所有人都在做这个，种植的量太大了，市场上一下子多出来几十万盆的绿植，当时我们判断会出现滞销。”周圣芳说。
周圣芳夫妇选择停止扩大规模，将更多精力放在销售上，除了销售自家产品，也做起销售商。
夫妻俩分工，妻子唐爱芳留在家里，做好种植和本地销售，丈夫周圣芳去拓宽外地市场。他从广州出发，为了省钱，坐着火车前往福建、江苏、浙江、湖北、北京，甚至陕西甘肃等地，一个一个鲜花市场跑，去档口挨家挨户地问，每个市场一待就是半个月。彼时花卉物流还以大物流为主，找好客户后，再与物流商谈好，整箱整箱发走。
2016年前后广州绿植市场的产量过剩，除了种植户增多外，黄祥富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这种变化。“当时销售还是以线下批发为主，客户主要是企事业单位，公共场合绿化需要，个人消费占比比较低，但当时很多企业单位都削减了预算。尽管个人消费在增长，但很多从业者并没有抓住。”
市场发展趋势的转变在接下来的几年愈加清晰。随着大众对生活环境愈加重视，个人消费群体猛增。“从我们的观察来看，个人需求量已经能占到市场的九成以上。”黄祥富说。
但身处其中的广州种植户、生产商却迟迟不得要领。周圣芳夫妇在2018年前后开始转向线上销售，为了做好电商服务，唐爱芳甚至专门去规模大一点的绿植网店学做客服，但线上销售规模一直不温不火。
迟迟没能找到转型路径的还有同样来自湖南的周艳玲夫妇。2009年，夫妻俩跟随父辈来到广州做绿萝批发，创办了聚优阁，随着电商崛起，夫妻俩意识到，相比较过去传统的线下批发，线上销售意味面向更为广阔的全国市场，接触到更多客户。
他们想要走出一条不同于父辈的商业路径，于是在2019年开始转向线上。不过，线上销售涉及到复杂的平台规则和运营方式，需要过多人手和精力，对于薄利的小规模种植者来说，高投入并未达到他们的预期产出。
03/转型
正当花卉绿植产业链从业者们为如何抓住新一轮消费趋势而焦急探索时，广州花卉绿植产业的另一个转折点来了。
2020年前后，生鲜物流愈发成熟，尤其是花卉的小包装快递逐渐得到普及。花卉是非标产品，要解决运输过程中的挤压等问题，需要从花盆设计到制造等各方面的改变。在广州“花卉之都”交易市场周边，围绕着花卉线上销售，形成一条包括包装、快递运输在内的物流体系，并形成快速包装的自动化流程。
广州市花都区“互联网+农业”产业园
此外，以抖音电商为代表的全域兴趣电商崛起，为从业者们提供了一种新的线上销售选择。
一次偶然的机会，周圣芳夫妻俩跟着朋友参加了一场抖音电商宣讲会，接触到直播卖货，彼时，抖音电商起步不久，周圣芳夫妻觉得此前没接触过直播，感到没底。但抖音电商工作人员给了他们尝试的理由，“他跟我们说，我们可以不在镜头前做直播，可以做后端的供应链，就跟现在一样，我们只要做好找货、发货，让达人帮我们卖货，拓宽销量。”
这次宣讲会给周圣芳夫妻的触动很大。夫妻俩盘算了一下，货源他们十分充足，近十年的产地积累，让他们能够保证日发货3万单。
周圣芳、唐爱芳在直播
唐爱芳对第一场直播至今印象深刻，达人开播后一小时，他们便卖出去3000多单，第二天增加到6000单，到第三天基本就能卖到8000到1万单。这种增长速度让夫妻俩始料未及，他们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暂停其他渠道，全面向抖音电商转型，开启了抖音小店“艺达园艺”的经营。
周艳玲夫妻的转型则没能如此顺遂。
最初，周艳玲夫妻选择大绿植作为切入，在抖音电商平台上开了“聚优阁绿植供应链”店铺，在镜头前自己直播。大绿植，通常指像金钱树之类的较大盆栽，它们高度往往超过一米五，体积更大，需要专门定制花盆，运输打包难度也更高，很多快递拒绝揽收。夫妻俩选择大绿植的原因是抖音上大绿植还少有人涉足，“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发现抖音电商上没什么人做大绿植。”
聚优阁绿植负责人周艳玲
在开播的第二天便卖出了1万多单，超过过去线上销售的峰值。然而，还未来得及为大量流量感到惊喜，一个挑战摆在面前。大绿植需要更为专业的打包和运输，无法在场内直接发货，导致3000多单没能及时发出。更为紧迫的是，在之后持续直播中，销量却在不断下降。
这让周艳玲重新思考，相较于自己直接站在镜头前直播，基于绿植资源，为达人们供货显得更为可行。于是，聚优阁向直播电商的供应链转型。
周艳玲在打包快递
经过不断地调整和学习，聚优阁形成一套严格的分层管理制度和发货机制，从外部采购的货源到快递包装材料，再到售后团队，每一个环节都由专人负责，确保每个流程和节点都能顺利进行，避免出现重大问题。
04/新机遇
近年来，我国直播电商行业发展呈现快速增长态势，广东各地政府和相关部门与物流企业协调，出台了各种扶持政策，吸引全国各地的商家来到广州。
张成就是其中之一。今年3月，张成带领亓亓花卉甄选从江苏来到广州。对于选择广州的原因，张成主要出于两点考虑，一方面是离产地更近。”我们筛选基地也是有标准的——首先要确定他们全年产量，比如说大概全年能产到100-200万株，其次是品质和价格，比如高度不能低于50公分，培育出的花朵数量不能低于4-5朵。广州高品质的基地多一些，有利于我们开展深度合作。”
另一方面，快递物流等更为成熟，广州花卉快递24小时全天都可以发货，“相当于我只要包装出来就能发走，绿植对快递的时效性要求比较高，如果买家收到货后很新鲜/观赏性很好，那自然好评率会更高一些。”
亓亓花卉甄选的物流装车
借助当地的政策扶持和区位优势，张成也更加努力控制成本和损耗。亓亓花卉所销售的盆栽中90%来自广州，此前要从广州先运输到江苏仓库，再从江苏发向全国各地，当下可以直接从广州发货。据张成的粗略估计，单物流费这一项，一个月可节省十几万的成本。
对于未来，黄祥富认为广州花卉的集聚效应会持续发挥。“举例来说，花都区的‘花卉之都’产业园，侧重于电商，目前进驻该产业园的电商企业有60多家，产业园由于靠近种植基地，方便企业采购和补货，大大缩小了商品运输到仓库的时间，所以成为电商企业选址这里的原因。”与此同时，他认为基于人们对生活环境的重视，个人消费的占比也会持续走高。
张成等从业者们表达了相似的意见，一个消费者的评价给张成留下很深的印象，那是一个年轻男子，他的妻子正在怀孕，家里楼层比较高，他想买点绿植回去，摆在家里，给妻子和孩子一个更好的环境。“绿植就是这样，能给人一些美好和力量。”
亓亓花卉甄选负责人张成
在广州，花卉从业者们在继续追逐自己的事业梦想。周圣芳夫妇想带领自己的艺达园艺保持住品质，以品质取胜。周艳玲夫妇在今年年后，又重新将大绿植的线上销售提上议程，要规模化经营大绿植是必须啃下的硬骨头。而从江苏搬到广州的张成，想要在广州延长产业链，推进订单式花卉农业经营。
“我们也会持续做各种各样的尝试，同时也打算去跟一些源头基地签订种植订单，比如签订 2-3 年，做好提前规划，留住真正好的产品，并且让这些好产品，给千家万户带来绿意与生机。未来，我们将继续扎根于此，探索更多可能性，让更多人感受到花卉的美好与力量。”张成说道。
工人正在打包花卉绿植
过去二十年，花卉绿植产业风云变幻，伴随着物流的发展，抖音的带动，花卉绿植产业再次实现产业升级。种植农户们携手垂直领域的优质达人，将花卉绿植送往全国各地，愈加凸显出“花城广州”的魅力。
今年，为助力广东省“百千万工程”，抖音电商联合抖音公益发起“粤品月香·广州花卉”助力专项，持续开展广州花卉产业扶持；重点围绕绿萝、红掌、白掌等盆栽植物进行推广，通过电商的力量拓宽销售渠道，提升广州花卉的知名度和美誉度。今年1-8月，广州绿植产业带在抖音电商保持快速发展，交易额同比增长超44%，订单量同比增长超过57%。